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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夏日,日正当中,大部分人躲都来不及的太阳,威严的散发着他的热力
照射着大地,坚硬的黄土坡上扬起一缕尘埃,伴随着曳蕴袅袅蒸发的热气升腾,
不一会便随之消散无踪。
  艰难的摆动着细小的胳膊,脚上用力的向下蹬着,这一个矮坡对此时的我来
说,就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一般。
  正当我感觉到体力似乎用尽了,口鼻中呼吸不过来,不得不停下喘口气的时
候,忽然间身体一轻,原来是一条强壮有力的手臂将我的身子提起,抱在他的胸
口之处。
  「爹!」我抬头看着眼前正低头皱眉看着我的男人,怯生生的喊道。
  「你怎麽过来了?不是交代了隔壁的王婶看着你吗?」爹皱眉问道:「王婶
人呢?」
  「王婶她……」我忿恨的说了开头就停住了,脑海中闪过王婶刚刚说过的话
语,改口说道:「我也想来看娘……」
  我觉得王婶就是一个彻底的戏子,每次从我爹手中接过我的时候,都是带着
笑脸,说不麻烦,会好好照看我云云;等到我爹一走,立马在背后念叨着爹的不
是,什麽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喝酒,没出息的话,刚刚甚至说我娘就是被我爹
剋死的。
  我实在忍无可忍,才会趁着王婶随手把我和她的孩子丢在房内,到后院去喂
鸡的时候,偷跑出来找爹的。
  其实原本我对这些话是似懂非懂的,只是小孩的直觉,让我觉得王婶对爹的
态度,似乎不是在爹面前那般的一致,直到有次爹来接我,在门边听见背对着门
收拾家务的王婶口中的碎念,我看见爹的身子忽然停住,爹的脸上平时便没有什
麽表情,但是我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痛苦。
  那晚回家之后,爹喝了好多酒,我偷熘下床,躲在房门后偷看,我看见爹又
哭又笑的,又指着天空愤怒的骂:「贼老天,死老天……」甚麽的,那是我记忆
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见爹如此失态。
  爹的眼神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想法,我在他不发一语的注视下,不由得低下了
头。只听他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也真难为你了……这麽小就开始懂得
人情世故了……」爹说完拍拍我的头,又道:「也罢,之前你还小不懂,便没对
你说……正好,今日是你娘的忌日,你便来拜祭她吧。」
  爹其实时常会带我一起过来,陪娘说说话,不过每年总会有那麽一天,他都
会一个人上来,一直到日落西山才会回家,然后会帮我下一碗麵线,他说,那是
我的生日,麵线必须要吃光吃乾净,碗里一点残渣都不能留。
  此次过后,我才明白,原来,这天不只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娘的忌日。
  其实,当时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是懵懵懂懂的。
  不过,那些对话,却在我的记忆中留存了下来……
  那一天,我刚满五岁。
  那一日,又叫做七夕。
           ************
  我叫二狗子。
  我爹叫许二,我是他养的一条狗,所以叫做二狗子。
  爹说他是天煞孤星,会剋死身边所有的亲人,所以我不能当「人」,只能当
狗来养,以此瞒过天意。所以我也不叫「许二狗」,我连姓都不能有,就只叫做
二狗子。
  这是我后来在私塾识字之后,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什麽好名字,甚至粗鄙不
堪时,回来问他所得到的答案。
  从此之后,我便不再在意其他同学对我名字的取笑了。
  虽然不在意,但是我也不喜欢再去私塾了。可是爹说我至少要能够识字,所
以我还是得去……不过我再也不和那群孩子玩在一起了,所以其实在心里面,我
还是在意的吧?
  总之,从此之后,在私塾中,我便成为了孤家寡人一个,我没有朋友,在同
学们课馀时聚在一起玩泥巴,做游戏,拿着树枝木棍打仗的时候,我总是形单影
只的在一旁看着。
  每日木然的去私塾念书学习,结束了就沉默的一个人回家,这样的日子持续
了一年。我没有童年朋友,我没有儿时玩伴,当时的我只觉得日子难熬,单调无
趣,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却茫然不知,有时,单调无趣,竟也是一种
难得的幸福。
  直到那日的到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日,也是七夕,我的生日,娘的忌日。
  自从我五岁那年,爹告诉我娘的忌日之后,每年娘的忌日,爹都会带着我一
起,而不会再将我托给邻居看顾,独自一人前去。
  那天,我和爹一大早就起来了,爹张罗准备着要带到娘坟前的祭品食物,我
坐在门槛边的地上等着。
  忽然,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由远而近,迅速的靠近。爹显然也是听到了声
响,急忙的从屋内窜出,往村头的方向瞧了一眼,接着拦腰把我一把抱起,环目
四顾之后,竟然把我塞到了平日收集馊水,用来喂猪的大瓮之中!
  不顾我的挣扎与叫喊,严厉的嘱咐我不管发生什麽事情,都不准发出任何声
响之后,便盖上木盖。我从一个很小的细缝中,看见爹很快的进屋,不一会出来
时,竟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把长剑,拿在手上。
  爹才刚从屋内走出,那轰隆隆的响声已到了村内,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和哀嚎
的哭声传来。
  爹一个人站在院中,忽然仰天长啸出声,声音清亮高亢,竟隐隐的盖过了马
蹄震地的轰鸣之声。
  长啸持续了许久才逐渐停歇,爹在啸声之后开口,声音远远的送出:「不知
是哪个山头的兄弟们下来做买卖?不知可否请做主的当家来此一叙?」
  伴随着狂放的大笑声,数匹马踏破了大门,来到院中:「想不到这穷山村中
还藏着一位武林中的朋友!在下便是黑鬼山二当家,江湖上人称黑鬼二凶的『鬼
见愁』黄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爹傲然回道:「许二。」又皱眉道:「黑鬼山寨离此足有百里,为何会跑到
这麽远且穷困的小村来做买卖呢?」
  黄奎思索了一会,似乎是想不起来江湖上「许二」这个名号或是姓名有关联
的事蹟,又见爹孤身一人,谨慎之心渐去,洒然说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我看
你的功夫还可以,便给你一个机会,为本寨效力吧!」
  爹摇头回道:「二当家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稍做沉吟,又道:「二当家
来此做甚买卖,在下确实是管不着,不过还请二当家高抬贵手,买卖照做,却请
放过这村内无辜的平民百姓。如何?」
  二当家闻言冷哼道:「本想留你一命,却是不识抬举。这次的行动必须要灭
口!既然你不愿加入……」二当家话说到此,同时大手一挥,本欲说的话还未说
出口,只见到数道银芒亮起。
  原来却是爹见到事已至此,抓住了二当家下令之前的时机,先发制人!
  我不知道原来爹竟然会武功,还是如此厉害,在二当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
身旁的几名护卫,竟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已身首分离!
  随着银芒突兀的出现与消逝,几颗头颅向上喷起,颈上血柱直涌,二当家只
觉得脖子一凉,一股大力涌来,将他硬生生拖下马来,等他回过神时,脖子上已
架着冰冷的剑刃,身旁的两名护卫已倒下。
  二当家的脸上忽然浮现了惊骇的表情:「你……你……魅影身法,绝杀剑,
你……你是『绝杀楼』的!」又忽然想起了爹的名字:「二……难道你就是……
  绝杀楼的那位人称『玉面郎君』,又叫做『二郎神』的王牌杀手?」
  看见爹既不承认,却也不否认,二当家坐实了自己的猜想,面色惨白的喃喃
道:「绝杀楼昔日的第一杀手,没想到却躲在这小村之中……传闻中你面貌斯文
俊美,身形瘦弱如书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大哥常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识敌
不明,往往以貌取人而失了谨慎之心,大意之下有日必将嚐到苦果,还真是一语
成忏啊!」
  爹从二当家的语气中听出不对,皱了皱眉道:「废话少说!想活命的话,召
集人手,退出村落,等我疏散了村民,自会放你离去。」
  二当家惨然又决绝的乾笑:「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活下来啊!但是一旦照你
的话做,不只我和我大哥,整个黑鬼寨的兄弟都要死,甚至包括我们的亲人,都
会一起陪葬……」
  「围杀,屠村。」伴随着二当家对部下说出的最后四个字,他的人头在下一
刻也跟着飞起。
  接到命令的帮众,被二当家悍不畏死的行为所感染,一道传讯烟花接着冲向
了空中,剩馀的十多位帮众红着眼冲向了爹,几个门外的人同时大声呼喊着召集
人手,接着也冲了进来!
  爹握紧了手上的剑,转头隐蔽的向我的藏身处看了一眼,接着转过身的同时
剑已消失,取代的是不断闪现的银芒,带出了一条血路,转瞬间带着人潮冲出了
门外,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爹。
  那一年,我七岁。
  那日之后,我成为了孤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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